李如兰也看向那两名妇人,认出是杨家大房和二房的正室夫人。

  杨家大夫人柳氏和杨家二夫人秦氏以前也待李如兰不错,但并不是因为她们有多喜欢李如兰,而是因为瞧不起章氏那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。

  章氏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,从身世上来说,根本就不配进李家的门。

  但那时的李府当家人李成仁整日在外忙活生计,府内一切事宜都交给了李老夫人林氏来打理。

  林氏便自作主张,把自己的亲侄女章氏许配给了李守德。

  章氏自小在田间地头长大,大字不识几个不说,还沾染上了一身的坏毛病。

  攀上了李家后,一朝升天的她便开始目中无人,随时随地把那份泼妇的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。

  各种粗俗不堪的咒骂张口就来,做事也是不择手段,毫不知礼数。

  杨家妯娌俩虽说也只是商户的女儿,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。

  但琴棋书画什么的,她们在家都是好歹学了一些的,也没像章氏那般目中无人,自然瞧不起章氏。

  更何况曾有一次,章氏还故意让妯娌俩下不来台,就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,这让杨家二人更加憎恶她。

  所以章氏越是看李如兰不顺眼,她们就越要跟章氏作对,越是要对李如兰好。

  毕竟敌人的敌人,就是朋友。

  只要能恶心到章氏,她们就开心。

  原本杨家妯娌二人并不和睦,如今却因为章氏,思路和行动出奇的一致,相处的越来越和睦。

  这一回,他们远远地瞧见章氏跟着轿子走,那姿态模样就跟个陪轿丫鬟似的,难免要上去嘲讽一番。

  没想到这一去不要紧,居然看到了消失十几年的李如兰。

  这条街道上的人,多多少少都知道点李如兰的事情。

  李如兰十几年没出现,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。

  毕竟一个未出阁,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姑娘,在一无所有名声尽毁的情况下被赶出家门,也只有死路一条了。

  还记得当年有人曾说,看到了李如兰朝湖水极深的街心湖方向而去。

  所以许多人都猜测,李如兰已经投湖自尽了。

  没想到过去十几年,居然在八抬大轿里看到活生生的李如兰。

  而那章氏,居然当起了李如兰的陪轿丫环。

  要知道当年,章氏可是臭名昭著的恶嫂嫂,如今居然用八抬大轿把李如兰请回去,这多多少少看起来有些魔幻。

  当然,最让她们震惊的是李如兰还活着。

  “停轿!”李如兰看到是她们二人后便高呼一声,轿夫应声停了下来。

  掀开轿帘下轿,李如兰牵着女儿来到杨家妯娌面前屈身行了一礼,然后对小念念说道:“念念,这是杨大婶婶和杨二婶婶,快向两位婶婶问好。”

  小念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乖乖巧巧的向她们俩行礼问好,看得章氏又生气又嫉妒。

  说来她才是这小丫头的亲舅母,可这丫头一次都没向她行过礼,还拿石头砸她,真是气死个人。

  看到小念念,杨大夫人柳氏眼睛一亮惊呼道:“呀!这是如兰你家的孩子吗?怎生的如此漂亮?”

  杨二夫人秦氏也附和道:“是呀是呀!这孩子不仅漂亮可爱,还这般的知礼数,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。”

  “来来来,快让婶婶抱抱,婶婶带你去吃糖果子!”柳氏说着,上前抱起小念念要往自家走去。

  她有四个儿子,但没生出一个女儿,所以一看到别人家可爱善良的女儿就喜欢的不得了。

  特别是小念念这一身喜气可爱的打扮,萌化了柳氏的心,巴不得拐回家去藏起来。

  柳氏怀里香香软软的,小念念也很喜欢。

  更何况这位柳婶婶看起来和娘亲的关系不错,想来不是个坏人。

  当然,最重要的是她听说有糖果子吃,就更加喜欢这位婶婶了。

  “不行!”章氏眼见着柳氏抱着小念念往杨府大门口走去,赶紧上前拦住她。

  “停下!如兰和孩子还要急着回家呢,我家老爷在家中等着,你不能把孩子抱走!”

  “哟,你怎么还有脸说这话?”柳氏冷哼一声,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,“当初如兰还仍在闺阁,不是你李夫人把她赶出家门的么?怎么如今,又八抬大轿要把人请回去了?”

  “就是!”秦氏不屑的瞟了一眼章氏,然后走到李如兰面前说道:“如兰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?害的你父亲一番好找啊!”

  “什么?”李如兰猛地抬头,有些不敢相信说道,“杨二嫂你说我父亲曾找过我?”

  “哪里是找过,分明是一直在找。”秦氏摇了摇头惋惜道,“而且他”

  “好了好了!”就在这时,章氏打断了秦氏的话,走到李如兰面前拉住她,想把她塞回轿子里。

  “如兰咱们快走吧。父亲大人正在家等着你呢,你若是想他了,就赶紧回去看看吧!”

  章氏越是这样,李如兰越觉得她在掩饰什么,直接一挥衣袖甩开她的手。

  “我即刻就回去探望父亲,但在此之前,我想再和杨家两位嫂嫂叙叙旧,嫂嫂又何必急于一时?”

  说着她再度看向秦氏,情绪明显有些激动,“杨二嫂你快和我说说,我走后,我父亲他他是怎么找我的?”

  “你走后,你父亲曾发了疯般四处找你,为此花了许多钱财。他还曾拜托过我家老爷一同找你,可是你就跟消失了一般,根本就找不到。这些年来,他从未停止找你。”

  李如兰听着秦氏说的这些话,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,模糊了她的双眼。

  她竟从不知,父亲竟一直在找她。

  她还以为,父亲写下那般决绝的断亲书,再也不想见她了。

  她还以为,父亲和那些人一样,都把她给忘了。

  见李如兰哭了,秦氏叹息一声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。

  李如兰擦了擦眼泪,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。

  “我无碍的,杨二嫂你接着说吧。”

  秦氏这才接着说道:“你父亲找了你很多年,直到前几年开始,他的身体不大好,再没了那些精力,只好歇了心思呆在家中养病。或许是忧思过重,过于思念你,他那病越养越重,听说现在已经卧床不起,话都说不了了。他若是见到你,一定十分欣喜。”

  李如兰想起上次见面时,父亲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,眼泪不住的从那张苍老的面孔往下流。

  原来那些眼泪,承载了这么多。

  而她,竟全然不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