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将盗 第四十八章 昕茗往事(下)

小说:臣将盗 作者:空巢老蛋 更新时间:2022-09-07 18:12:26 源网站:新笔趣阁
  孙祥寅与白文斌二人在书房攀谈,渐渐从文物古玩聊到两个孩子身上,祥寅有心思要在白文斌身上探听白昕茗的一些事情,有便于自己了解这个女孩儿,白文斌也怀着同样想法,碍于祥寅年长于自己,不便张口,只得先将自己的事说了,再找祥寅探听儒臣的事。说话间不免提到自己关心的事,将往日一些情绪又引发出来,因此愈发收不住,恨不能将胸中积压之事悉数倾诉出来。</p>

  “昕茗八岁时生的那场怪病始终压在小弟心头,若说与别人,始终觉得有些隔阂,不期与瑞虎兄长一见如故,也就不掩饰什么了。”文斌将茶盏放下,用手按着椅子扶手,开始将自己对昕茗的一些不便言表的关心纷纷说与祥寅听:“无端生此无妄之灾,纵使病愈也要后怕三分,昕茗生病时不便出外询问,自她痊愈后小弟便找人四处扫听,生怕再遇此事而佛经无效。后来有一友人介绍小弟认识丰脉城内御医之后,某与其攀谈多时,将小女病情悉数告诸,方才得知此病说来古怪离奇,实则因为彼时手头紧些,因此小弟夫妻二人、更兼家中上下人等忙于家业,无暇关照昕茗,这孩子又天生是个喜好热闹的心性,在家中独自一人待得久了,又无人同她玩耍嬉闹,纵使懂事不使性子,终究还是觉得孤独寂寞,又少父母关怀,时日长了作下此病,因此无药可医。那高僧心里清楚,因此将佛经传与小弟,昕茗年纪幼小不懂经文,小弟教她看习,更兼诵经抄经本就是静心宁神之事,这病才能好转回来。”</p>

  说到这里,文斌自觉有愧于女儿,重重悔色蒙上面容,沉叹一口气道:“可怜我夫妻彼时尚且以为是佛法无边、菩萨显灵,如今想来,虽是佛门好事,却并非神佛之道。天遣高僧来教我医女儿之疾,其根本仍是人为。此后小弟时常自责当初被金银堵塞心窍,耽误了与家中妻女父母相处的时日,只为财资误了人伦,实属不该。”</p>

  祥寅深有同感地点头称是,安慰文斌道:“贤弟也莫过于牵挂此事,俗言道:‘家中无财,万事皆难。’贤弟既言彼时家中不甚宽裕,将时间放在家业上也无可厚非。一日十二辰,人之精力时间总是有限,必不能十全十美,舍一而取二罢了。此非贤弟之过,人之常情而已。”</p>

  文斌胸中烦闷惆怅,一时间也顾不得言谈,口中冒出土语来:“哥儿这些说话,兄弟心中也知道得清楚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不知便罢,若知道是因为自己为父不慈,以致儿女受苦受病,恁地能让自己不心疼受愧?”文斌闭上双眼,缓缓地摇头道:“唉!无论如何,终归是我亏欠与她,人之一生年幼唯有一次,如今哪怕要亡羊补牢,却也无羊可圈了,只空空地扎个篱笆在哪又有什么用呢?”</p>

  见文斌眼圈有些发红,孙祥寅自觉有些不好,宽慰他道:“贤弟,事已无补,切莫困扰于此,徒增烦恼罢了。”</p>

  白文斌用手擦了擦眼眶,自觉双眼酸涩,便闭上眼将头向后仰去,靠在椅背上歇息良久,过了多时才睁开眼道:“方才失态了,兄长莫怪。”</p>

  祥寅摆摆手,提起茶壶来要给文斌添水,文斌忙用手去夺那茶壶,口中说道:“不当人子!怎能让兄长为小弟添茶?!”祥寅把住文斌胳臂按回椅子上,将水添满了说道:“你我兄弟此时推心置腹,不须记挂俗礼。”白文斌只好坐下,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,久久不言。</p>

  沉吟半晌,白文斌收拾好情绪,重新开口道:“因此小弟虽然从严教她,却也往往不能强硬到底。昕茗这姑娘自小顽皮些,在家中也时常闯祸,但归根结底心性甚好,懂事也早些,虽然调皮却从不违拗我夫妻二人的意思,自小到大只有两件杵了我心意:一件是铁了心要学音乐,另一件便是这婚姻之事了。”</p>

  “这事说来也怪,这孩子从小不曾闻那丝竹管弦之声,更少听歌舞唱词,到了一十二三,小弟问她要学些什么技艺傍身时,她却说要学音乐,却不是好笑么?当下我便问她说要学音乐,可知道音乐是为何物,不想她侃侃而谈,说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意思,小弟本想教她学珠算与文书,将来好帮衬家业,又能留在我夫妻身边,方便照管于她。见她如此,也曾几次三番与她长谈,厄耐这妮子铁了心思要学音乐,她又着实肯在这上面下功夫,十分坚持己见。最后一次小弟与她深聊,拿出父母之命压上去,她便不再说话,只独自一个坐在那里饮泣,又勾起我当年那些心事,心想也就从了她罢,于是请了乐师来教,她倒是学得快,至今也算小有成绩。”</p>

  “女子习学音乐,本是好事,能学出成绩来,也见得她自有天分,便由她吧。”祥寅劝道:“如今已是江珪年间,未必大家闺秀便要矜持内敛,更未必音乐就是戏子伶人行当。何况圣人有言:‘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,人之六艺,不可不学。’这‘六艺’中之‘乐’只是到后来才被‘天人教’说作成‘靡靡之音’、‘乱耳之声’,其本身实是好事,自当今圣上即位之后也曾多次倡导举国上下欣赏音乐,令女学了倒是也好。”</p>

  “真是如此说,小弟也就不再牵挂她这事了,只她学得又不是什么非法行当,自己又喜欢,又能沉浸于此,便是最好了。”</p>

  “至于婚姻之事,人都是从小而大,我如何不知她的想法?她自觉与世上女子格格不入,因此自己也要寻个不同凡响的人,才能包容接纳她。此前始终未见可心的男孩儿,因此心里有些沮丧失落,又不想我二人替她担心操劳,只好强装成顽劣不羁的样子,推三阻四罢了。”白文斌说着说着,不觉眼圈又红了些,为人父母的担忧之情浮于表面:“小弟虽然心里清楚,但毕竟她是个女孩儿,我又是个爹,婚嫁之事本不应由我寻人牵线,但拙荆认识人少,没什么介绍,只得由小弟去做,这两年间唯独儒臣侄儿生得文雅,又有己见不落俗套,小弟心中自然高兴,昕茗似乎也是喜欢,因此说与兄长这些,只求容些时日,莫嫌小女如此娇蛮……”</p>

  “贤弟放心,此事但凡两个孩子无甚磕绊,愚兄必不妄加干涉。”</p>

  正说话间,听见外面严管家低声道:“老爷,大小姐与孙公子回来了。”</p>

  文斌看着祥寅问道:“小弟有一拙见,不知兄长可否愿意?”</p>

  “贤弟且说。”</p>

  “愚意欲令两个孩子单独用饭,以见他二人情谊如何。”</p>

  祥寅略微想了一想,当下应道:“好。”</p>sxbiquge/read/44/44019/ )